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蕉岭县作家协会“端午节同题”(八)

端午情结

利静荣

“你外婆瘦小的手十分灵巧,裹的粽子好大个,有梭有角,有蛋黄肉、红枣莲子、豆沙各种馅料,又糯又香!”母亲喃喃说着。瘦黑的手反复、固执地裹着像调皮娃一样老探出头来的晶莹米粒,泪滴在她手背头。我望着母亲,外婆是有魔力的么?头年端午从台湾回来的母亲,变得白白胖胖,一年后的端午,母亲又是黑瘦的了。

粽子蒸熟了,每个五花大绑的粽子虽然只有碱水粽,母亲却虔诚而欣喜,赶紧盛上一盘,放在旧厅堂的桌子上,随后双手合十。于是,这盘充满欢聚回忆、哀伤思念的粽子便飞越海峡彼岸……

时光回到33年前。台湾的外婆费尽周折,为母亲和二姨申请到三个月赴台探亲的批准。那年3月,春暖花开,母亲和二姨,跨越千山万水,到台湾与外婆和舅舅们团聚。沧海桑田,时移事易,刚出生就与外婆外公分离的母亲,做梦也想不到此生还能与亲母相见。四十载春秋的牵挂,一时间化作幸福的泪水。

母亲回来后,整个人容光焕发,还烫了时髦卷发,带回外婆捎来的大包小包礼物。母亲说,外婆总想往包里塞更多东西,好像要把几十年的思念都塞进去。我们边听母亲述说边看她带回的一沓照片,外婆陪着两个女儿,几乎游遍了台湾,尝尽台湾各种美食。让我们三兄妹羡慕的是,母亲和二姨坐了木马、过山车、碰碰车,荡秋千……于天下母亲眼中,儿女长再大却永远是孩子,外婆是竭力要把女儿的童年欢乐补回来。母亲告诉我们,外婆外公到台湾打拼,不知吃了多少苦头,才创办起皮革厂,生活富足起来,舅舅们都已成家立业,而外公却因过度辛劳去世了,母亲见到的只是亲生父亲墓碑上的遗像。

让母亲反复念叨的是外婆包的粽子。粽子捎不回来,但那弥补母爱的粽子,是母亲刻骨铭心的记忆。“街上有很多粽子卖,可外婆坚持要自己包粽子……我当时就疑心你外婆为啥那么瘦,我总感觉她是强撑着天天陪着我们玩……”母亲的担忧发生了,当母亲和二姨还沉浸在短暂相聚的美好回忆,并满怀期待下一次母女欢聚时,短短半年后,就传来外婆去世的噩耗!后来母亲才知道,外婆一直瞒着病情,当挂念半生的见女心愿终于了结,外婆的病很快恶化。

此后每年端午,母亲把自家耕种的糯米浸得透亮如玉,摘来新鲜粽叶,裹出一个个有梭有角的粽子来。母亲常对我说,你是在端午节前几天出生的。由此,母亲把浓浓的思念、深深的母爱裹进粽子,用细绳将一个个粽子连结起拧不断的母女情结,一如外婆在竭力弥补着什么。

母亲和外婆的粽子香,都烙印在我心底了。特别是女儿高考那年,当满街店铺早早垒起像小山似的粽子时,那崇高的爱国情怀、对亲人的思念、以及粽子“高中”的寓意,搅得我心乱如麻,于是,我买来粽叶,像外婆、母亲一样,反复、固执地裹着。看着女儿开心吃着露馅的粽子,母亲欣慰的微笑……那些熟悉的映像又一一重现。

“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”。女儿边吃粽子,边吟诵屈原的名句为自己迎战高考打气。当年的外婆和母亲,也许并不清楚端午节又叫诗人节、女儿节。然而,端午这一纪念爱国诗人屈原的文化内涵里,又糅进了多少儿女情长!

今年端午前夕,在外求学的女儿如愿吃到我裹的粽子,兴奋地晒在朋友圈:“妈妈的、外婆的、外婆的妈妈的味道!”手机屏幕瞬间湿漉漉、白茫茫如长河一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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