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过世的第二年,父亲也走了。
西风撕扯着地面,山谷里发出裂帛般的声响。办过母亲的丧事之后,姐姐说:“弟,以后回来就上我家住。”他双目含泪,背过身去点了点头。
一年之后,他再次踏上回乡之路。望着这块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,惆怅与孤独悄然袭上心头。他忽然有点恍惚,不知道是该往姐姐家走,还是应该先去找个酒店住下。
以前,从县城到家里没有公路,只有一条几十公里的石板小路。父母在世时,每次风尘仆仆远道归来,不管是什么时间,他总是毫不犹豫地直奔那个生于斯长于斯、哺育自己从小长大的小山村,因为在大山深处最不起眼的地方,有一幢土砖青瓦、空气中渗透着泥土气的老宅,里面住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。
那时候,每逢回家,他多会提前告诉父母,偶尔也会忽然之间出现在家门口,顿时,父母亲又惊又喜。
很多年以后,曾经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已经脱胎换骨,兴旺发达,成功的喜悦使其越加思念乡里的父母双亲。每当此时,他即便是到了家门口也不急于回家,而是先到县城去找一家酒店歇脚,第二天,再点起大队人马,浩浩荡荡奔向家里。
刚到村头,就看见了手搭凉棚,踮起脚尖向远处眺望的老母亲,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。原来,是姐姐把他回家的消息告诉了母亲。天还没亮,母亲就起床了,她就这么定定地站在村口,一直等候着儿子的归来。
外出的游子重回故乡,山村人声鼎沸,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欢声笑语,连山里的风也兴奋得呜呜作响。只有在这个时候,这个偏僻、落后的山村才会呈现出如此欢快的场面。
这才是他最熟悉的,一直埋在心里的味道,一种家的味道。
然而,这一次,他恍然不知去处,不知应当走向何方。
他可以像以往那样,先到姐姐家去。父母不在了,姐姐成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,姐姐的儿女也和舅舅很亲,特爱粘着舅舅玩。但是,那终归是姐姐,那家是姐姐的家。以前,他也常在姐姐家里落脚,或者小住几日,他玩得很开心,甚至肆无忌惮。那种感觉很踏实,至今无法忘却,因为在自己身后,还有最疼爱他、牵挂他的父母亲在家里等着他,不管他玩到什么时候,如果他玩够了、玩累了,随时可以回家。
现在回乡,姐姐的家成了他唯一的去处。父母亲相继离去,他再也找不到童年的感觉,失去了父母亲这颗参天大树,他感到自己成了一位过客。来到村口,思亲的思绪便如潮水一般涌上心来,犹豫再三,还是回老屋看看吧。
他在心里用了老屋这个词,而不是家。父母不在了,在这个偏僻小村,再也没有自己的家。
绕着老屋转了几圈,残破的老屋荒草丛生、瓦砾遍地。父母亲去世后,他和姐姐将父母亲的遗物整理好,锁上门,就再也没有走进老屋的门,他不敢惊扰父母的在天之灵。于今,老屋的一个墙角已经坍塌,巨大的悲痛一阵阵袭来,父母远行,他心中的家也随之坍塌了。
邻居说:上我家坐坐吧。
那一刻,他百感交集。蓦然回首,在这个将其从小长大哺育成人的村庄,他变成了一个远方来客。
沿着乡村公路开车前行,一路来到县城。他拨通了姐姐的电话,告诉她,自己住进了县城里的一家酒店。姐姐好不心疼,嗔怪说:“住什么酒店,咋不来家里住?”他无法抑制内心的伤感,最终没往姐姐家里去。姐姐又说:“那你过来吃晚饭吧。”他答应了。
父母在,家才在。父母不在了,远在他乡的儿子就成了最孤独、最寂寞的人,成了家乡的客人。
在姐姐家,一种陌生的感觉一直围绕着他,再也不似童年时期的单纯和无知,他觉得自己是客。离开的时候,看着故乡的小路和曾经陪伴自己一起长大的山水、树木、池塘、田地,心情更为落寞,因为,他觉得自己是客。
那天晚上,他喝了不少。回到酒店,他又迷迷糊糊拨通了姐姐的电话,一直述说到深夜,放下电话时,已经泪流满面。
肖昂于.09.19于海口
:肖昂,导演。年12月26日出生于湖北省黄冈英山县,现住湖南省邵阳市。中国内地歌手、导演、中华教育新闻社新闻记者、邵东市散文学会文学指导顾问。年执导成龙的电影《天降雄师》;年,参与执导电视剧《花千骨》;同年,执导电影《绝地反击》;年6月26日推出一人专辑《路灯下的你》。
年1月,参加第七届动漫音乐节;同年,执导电影《激战金三角》。由肖昂执导的电影《痛并爱着》获第六届中国国际“金童象”儿童电影周最佳优秀奖。年,导演肖昂受邀担任邵东市散文学会文学指导顾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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